号角声雄壮,雄壮,悠长,悠长……
水焦,原本荒无人烟的地方,如今漫山遍野都是人。寒风卷起地上雪,如絮,怀念春日烂漫泛舟湖上,如沙,刺痛双眼深知战场肃杀。幽咽,是风还是人?
旌旗猎猎,数十万人寂寂无声,双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什么,生还是死,这般拼杀竟为谁?
凝肃从来没有率领过这么多的士兵出战,也未见过那么多士兵倾国而来。这边黑压压,那边绿深深。数万人中,对方的将领显得很显眼,他无盔无甲,兰裳黑带,背刀眼罩,俨然江湖人士,身边的将领倒是显得突兀。
凝肃出阵,马踏积雪缓缓行,对方也步步走近。
“刑国勉王。”那人语气冰凉,脸若寒霜,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种孤傲是属于侠客的,而非藩王。凝肃想。“吴国太子。”相比与宁王的阵前对话,凝肃此刻要冷静得多,笑容也很自然,没有丝毫做作。
“真可惜,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宁王,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勉王依然冷若冰霜。
“看来你对我三弟很感兴趣。”凝肃道。我西山面壁十年,你又怎会见过我。
“当然,我这左眼便是拜他所赐。”勉王说道,可是听不出任何怨恨的成分。“当年与他交手,他用断魂刺向我的左眼,我回退即时,并未刺中,可回府之后我的左眼还是瞎了。仅仅一寸距离而已,我以为我侥幸躲过了,未曾想枪上的真气伤到了我。不得不承认,宁王是一个了不起的对手。”
“如此说来你是来报一枪之仇的?”凝肃对面前这个勉王愈发感兴趣了。不同寻常的对手。
“当然,我苦练三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勉王波澜不惊,似乎只要能够传达意思,语气便不重要。
“既然如此你应该趁他驻防吾陵的时候报仇,而不是趁其不在之时。你似乎挑错时间了。”凝肃戏谑地道。
“我本以为在攻陷你吴国京城的时候将其从牢狱中放出再一较高下的,那时他或许会因为亡国之恨而全力以赴。可真没想到,他竟然死在了名不见经传的望经川。”勉王说。
“那可真是可惜,苦练三年之后却寻不到仇人了。”凝肃已有怒意,但还是忍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无妨,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既然能杀得了宁王那就说明你更胜一筹,用你来试一下苦练的成果岂不更好,正好也间接地报了一枪之仇。”勉王依然显得很平静。
看来是个沉迷侠客之极意的人呢。凝肃笑了,真诚自然的笑。“能够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不失为一乐事,这样的际遇少有,这样的对手也不多。”
“这就要看你的武艺了。如果你可以与我差不多打个平手,我可以请求父皇留你一条命,给你个一官半职,这样你就可以时时陪我练习了,如果需要我也可以为你寻找配得上你的对手。当然,要是你死在我的刀下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只能另寻高手了。希望你的逐月不会让我失望。若是能杀了我,也能如我所愿。”勉王冷漠,然傲气逼人。眸中闪过一丝苦色。
凝肃对勉王最后一句话以及一闪而过的苦色深感惊异,但也很愤怒,他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今日阵上似乎未见乃父。”
“吴国腐朽,将弱兵乏,何须我父皇出手,只我一人足矣。”
“哦,乃父不过贪生怕死耳。”凝肃说完转身离开,若是再多说几句怕是就压制不住胸中怒火了。
勉王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微微的愤怒。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战,黑色和绿色相互掺杂混合。望经川一役幸存的京军心有余悸,冲刺不再积极,索性人数并不多。其余的京军有的害怕,有的兴奋,在这样的混战中为了保命做出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定北军为了夺回失去的家园,每个人都如同疯了一样,手中兵刃挥舞如风,可在疯狂的同时还保持了相互配合的默契,也正是定北军的表现让刑国在战后做出了错误的估算。
人很多,但找到勉王并不算困难,只因他太显眼。勉王就那么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沙场之上置身事外。距他不远处,两名将领模样的人不断冲杀。但总有疏漏之处,时有士兵冲向勉王。勉王并不拔刀,只是身形闪避拳打脚踢,待敌人毙命或败退后他依然不动如山。在与凝肃交手前他并不想拔刀,他的飘雪只为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而出鞘。
“看来你的逐月已经渴饮一番了。那么到底是越发渴望鲜血还是再也饮不了了呢。”勉王看着手持鲜血遍布的逐月翻身下马。
杀意毕露的凝肃因了勉王的邪气而握紧了逐月。他打量这勉王,发现对方身上滴血未沾,没有置身战场的紧张严肃,反而有竹林松海的悠闲轻松。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可以开始了。”勉王说毕开始拔刀。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手触及刀柄之时全身立时散发寒冷杀气,森冷的刀渐渐出鞘,杀意愈浓,刀完全出鞘时他已真的是一名侠客。这时,一支锐箭从斜背后射向勉王,勉王不避不闪,刀光一闪,那只有意或无意的锐箭被瞬间斩落。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在交手之时要稍微留意而已,并无大碍。那么,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吧,看你的逐月饱了没有,还能不能再饮一人血。”勉王说道。
凝肃想起了父皇说逐月戾气太重的话,虽认为戾气因人不因剑,但此刻却感觉逐月与对方手中含气森森的飘雪是同一类,都有着独立的秉性,有着强烈的渴望。“看来你对逐月了解不少。确实,逐月嗜血,与飘雪同类,不过逐月已尘封十年,此刻可是饥渴得很。这份渴望可不是飘雪可以相比的。”凝肃很奇怪自己怎么和对方讨论起刀剑。
“同类。嗯。确实是同类,不过同类之间也是大有不同的。逐月饮士卒血,而飘雪喝剑客血。”勉王冷冷地道。
凝肃不得不承认勉王言之有理。逐月,战场纵横。飘雪,侠客极意。他不再言语,摆好架势准备进攻,对方无太多动作,但毫无疑问已经做好迎战准备。
逐月飘雪相击发出清越的声音,虽然被战场喧嚣掩盖,可还是引得几名士兵侧目。突然,凝肃一招“御风”全力后退丈许,心脏疯狂跳动,脸上是侥幸之后的诧异。
“反应很快啊。一点苦练成果,见笑了。”勉王说道。
凝肃还在大口呼吸。在兵刃相击后的眨眼之间,他看到了悬浮在飘雪周围一寸的细小雪花。那不是地上扬起的,也不是天上飘落的,而是兵刃碰撞之后迅速凝结而成的。细小如蚂蚁般的雪花,精致而危险,若非撤退即时,雪花击来,非死即伤。
“没想到你竟将‘凝冰’苦练至此。”这应该可以触摸到神明了吧。凝肃赞叹。
“啊。苦练三年也只能如此而已,毕竟凡夫俗子,与神明是无法相比的。听闻神明是可以瞬间冻结一池水的,我这种冻结一壶酒也需要些时间的在望洋兴叹之余也只能将其做得精致好看些了。不过比起真实的雪花还是差了些的。据说神明随随便便就可以下一场雪。啊,真是嫉妒啊。”勉王的声调总算有了起伏,感叹、不甘、嫉妒。
不,从雪花的形成速度和精致程度来看他冰冻一壶酒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我和宁王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又怎会做不到。真是棘手的敌人,就算未曾受伤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凝肃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痛。
为了应对飘雪周围的雪花,凝肃在逐月剑脊上覆上一层冰。在之后的交战中,这层冰多次防住了雪花。逐月飘雪,剑光闪烁,刀声虎虎。令人眼花缭乱的激战中,勉王依然杀死了一名从背后偷袭的弯刀营士兵。那名士兵堪堪举起弯刀要砍向勉王,之后自己便倒下了,勉王抽空转身挥了一下,锋利的飘雪割断了士兵的脖子。勉王游刃有余,凝肃却渐渐吃力,不多时,肋腹处被划了一道不长不深的口子。
“不要先止血吗?”勉王看着一丈之外的凝肃,眉目冷峻。
凝肃左手捂着伤口,呼吸滞重紊乱。相比于止血,他目前更在意的是为何没有人突然攻击自己。为何刑国士兵无一人插手?怕死吗?凝肃不会知道,之所以没有刑国士兵或将领插手突袭只是因为勉王战前“不许干涉我与敌人交手”的命令。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你的逐月是喝不到我的血了。”勉王继续说道。
“哼。”凝肃冷哼一声,可更多的是无奈。已尽全力还是不敌,真是了不起的对手。然后,再次冲上。
数十招过后,凝肃再次受伤,这次伤口在大腿。他跌跌撞撞地退到一匹马旁边,然后趁其不备翻身上马远离战场。京军看到凝肃撤退,也纷纷退出,接着定北军也只能跟着撤退。黑压压的吴国大军潮水一样逃离战场,那边刑国士兵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然后在勉王的命令下乘胜追击。“受了伤就想跑,没那么容易。”勉王冷冷地道。
“殿下,你的伤如何?”追上凝肃的向生喊道。
“没事。”凝肃简短地回答,伤口处的疼痛令他不想说话。
吴国军队逃窜,刑国军队追击,大地震动,蹄声如雷。而在一处高地密林中,无数黑盔黑甲的士兵密切注视着滚滚而来的人群,目光锐利,弓弦紧绷。
刑国士兵沉浸在追击的喜悦中,猝不及防的箭雨让这支军队顿时大乱。一阵箭雨落在追击最快的士兵身上,后面的士兵或仓促勒马,或撞个人仰马翻。勉王惊怒之下看向高地密林,那里无数的吴国士兵轮番放箭,飞矢如蝗。本来拼命奔逃的大军也停了下来,准备反击。
“撤退——”勉王喊道。
水焦之战结束了,吴国险胜。看到伤亡人数之后凝肃和向生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庆幸命运的眷顾,如果不是事先安排的伏兵,真的就一败涂地了。原本应该佯装败退的部队在与刑国军队接触之后成了真的败退,一发不可收拾。军营里浓郁的草药味和伤兵的呻吟都在告诉两位将领这支部队再也无法与刑国大军对抗了。若真要拖延敌军也只能是防御战。这让凝肃和向生整日提心吊胆。
凝肃拄着拐杖在军营里进进出出,向生时常跟随在旁。几只飞鸟落到雪地上用喙和爪子翻寻食物,跳来跳去在几个地方都一无所获后又悻悻飞走。凝肃想起了东宫里的丝光椋鸟。十年前离京之时笼中鸟不停地叫,是不舍?还是欢送?或者想一同离去?亦或恳求给与应有的自由?十年后回京之时,新的丝光椋鸟也在不停地叫。是欢迎?还是恳请自由?但无论怎么叫个不停,那只丝光椋鸟依然被关在笼中。凝肃平素无暇顾及,出征之前也没能想到那只鸟。不知此刻那只鸟是不是被放走了,宫里的下人是不敢放走的吧,看来只能等我回京之后再放走了。凝肃想。可是,谁又能放走我呢?
“殿下,你脸色不太好。是否伤口恶化了?”突然听得向生如此说。
凝肃勉强一笑。“伤口无碍,过些日子差不多就痊愈了。”
“也不知兴葛军此刻到哪里了。”向生道。
“过两日也该到了。”凝肃道。可兴葛军只有两万人,其他各路边军需父皇调集,十天半月估计难以抵达了。“非常时候也只能用非常之法了。”
“非常之法?难不成……”向生愕然。
“勉王若不是勉王,而是一介江湖侠客或可享受单打独斗的乐趣,可他偏偏是勉王。何苦生在帝王家呢。我虽然无法赢过他,但目前接他二三十招还撑得住。”凝肃道。
“可是,谁能成功偷袭呢?三天前我看到了你和他的打斗,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击毙身后偷袭的弯刀营士兵。”想起那日战场上的情形,向生依然不寒而栗。勉王似乎比传说中的还要棘手。
凝肃语塞,手下虽有大军十多万,可能偷袭勉王的却是一个也想不出来。勉王身手矫健,感觉灵敏,武艺之强也难有敌手,若是和宁王联手必可打败他,哪怕是康王或者定王也可。凝肃看向远空,大片云朵聚在一起,如雪山一样蹲卧不动。
“殿下,那长相和你相似的侍卫可是叫做季终?”向生寻思一会后问道。眼中是希望的光芒。
“嗯。他却是叫季终,武艺尚可,但偷袭勉王无异痴人说梦。虽说勉王也不能将其一击格杀,但我和他也不是勉王对手,即便加上永成和町耿也难以久战。”凝肃有些失望地否定了向生的提议。
“以季终之武艺可否接下勉王四五招呢?哪怕闪躲也行。”向生说道。
凝肃闻言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思忖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他想起了澄绪。太危险了,不能让季终冒险。可勉王却是无论如何也要除去的。索性敌军并未有开拔或进攻的迹象,时间虽紧但还是有的。
当夜,军营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不时传来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凝肃和向生都已进入梦乡,在那里没有纷争,没有血流成河,没有心腹大患勉王,尽管第二天依然要面对前一日留下的诸多问题。
另一处灯火连绵的军营在这夜一反常态,没有人一享梦乡温柔,人影憧憧无声,马匹裹蹄消音。在夜色的掩护下,人马陆续离开军营。夜幕下的皮影戏。
晨光初露,士兵惊慌失措地喊着“不好啦”,这惊醒了很多人。凝肃豁然起身出帐,没拄拐杖,强忍疼痛迎向那名大呼小叫的士兵。
“究竟怎么了?”凝肃声色俱厉。
“跑,跑了,刑国大军跑了。”士兵喘着粗气报告。
刑国大军昨夜开拔了,之所以避开凝肃的军队是出于对水焦战役估算的考虑。定北军疯狂的行为和弯刀营士兵的存在令刑国军队高层将领产生了误判。认为在凝肃的军队中存在大量吾陵军,为了慎重起见,包括刑国丰宁帝和勉王在内的军队高层决定趁着夜色绕过这支吴国军队悄悄前进。
凝肃和向生在中军大帐里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商讨追赶刑国大军的问题,然后又吩咐下属准备开拔。情报表明敌军营地只剩下伤残士兵,凡能够行军作战的都已经趁夜出发了,刑国皇帝率领主力在前,二皇子勉王率领二万人殿后。凝肃和向生商议后决定一部分人包围勉王部队,一部分人阻挡刑国皇帝回援,在解决勉王之后立即撤退。凝肃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谁来偷袭而发愁不已。这时,季终进来了。凝肃看了一眼向生之后明白了什么,露出责备的神色。向生溜出帐篷,让季终亲自说服凝肃。昨夜在军营一角,向生得到季终慷慨激昂的允诺之后才顶着刺骨严寒回到自己的帐篷。
向生在外面等了有一刻钟光景,凝肃和季终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变了身份,但却像没有发生变化一样。一个只有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诞生了,阴谋好像总是轻而易举。装扮成太子的季终摸着腰间的逐月说了句 “好剑”,笑容灿烂。
刑国大军比之前的行军要快得多,好似在赶赴一场至关重要的约会。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保持了最大程度的谨慎。马蹄上的布没有撤掉,斥候如织不断往来,只有在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陌生部队时才会继续赶路。
凝肃他们是在一个叫做甘水的地方追上了刑国军队。刑国丰宁帝的部队和勉王的部队遥遥相隔,向生率军插在中间。假扮太子的季终率领部队从旁边的高地奔涌而下,发起攻击。季终冲到勉王面前下了马,而勉王早已迎风站立等候多时。对于吴国军队的追击勉王并不惊讶,只是此刻的“吴国太子”引起了他不同的兴趣——出鞘的逐月剑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为了节省体力,季终避免了所有可能的拼杀,此战他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勉王。
“从武艺上来说你已经没有做我对手的资格,也不值得我拔刀。但你的逐月似乎有了和我的飘雪一样的觉悟。所以我姑且可以视你为对手,让你再次见识一下飘雪对鲜血的渴望。”勉王说道。
季终沉默不语。服饰佩剑可以换,声音却难以改变。他盯着勉王,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勉王身后不远处一名刑国将领舞动双鞭,士兵惨叫之声不绝,凝肃也在不远处注意着这边的动向,伺机而动,周围还有弯刀营士兵做掩护。
“连话也不愿说了吗,看来你真的进步不少呢,作为什么吴国太子实在是可惜啊。若是在江湖之中你早该扬名立万了。不过,如今是在战场,你得先和我比划比划。上次是你先动手的,此次该我了。”最后一个音节蹦出,勉王已经出手。
看到勉王出手,飘雪当头劈来,季终出了一身汗。勉王速度之快平生罕见。季终无暇挥动逐月,只能侧身避开。可下一刻,飘雪已经横削。季终迅速后仰,身体形成一轮弯月,这才堪堪躲过。飞扬的青丝被齐齐斩断,鼻尖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透过无根飞散的发丝,季终看到飘雪已然斜砍过来。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他连忙提起逐月抵挡。可身体还是品尝到了飘雪的锋锐。季终倒下了,汩汩流出的嫣红血液沾到了断成两截的逐月上。季终是在不可思议的惊诧中死去的,勉王也差不多如此。
勉王在一劈一削时觉察到了今日眼前的吴国太子和那日战场上的有些不同。明明可以用逐月架开,却没有那样做。当逐月被斩断时,勉王终于意识到了今日这个吴国太子最大的不同,而这也是自己最大的失误。原本应该充盈真气的逐月只是被一层薄薄的、若有若无的真气包裹。吴国太子虽然受伤,可真气还是有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吴国太子。惊觉真相的勉王意欲施展“御风”避开周围可能的攻击,但为时已晚,一支再普通不过却注满真气的长枪由背部贯穿身体,留下一个黑黢黢的窟窿。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勉王也倒下了,在不可思议的惊诧中。凝肃悲伤地松了口气,季终牺牲,狩猎成功。身后,危险逼近。密切关注勉王这边的刑国将领舞动双鞭击毙几名士兵,朝凝肃后背猛地一击。凝肃顿时气血翻涌,五脏内腑似全被砸碎,口吐鲜血,猛然栽倒。那将领抱起勉王,焦灼地喊了一声“殿下”。
“终于,终于可以解脱了。”勉王虚弱地道。脸上是安详的笑容,似水中盛开的莲花。解脱了,终于解脱了,这么多年,为了抛却对权力的渴望而醉心于武艺,以后无需如此了,一切彻底结束了。
“殿下,你说什么?殿下……”刑国将领焦急问道。可勉王一言不发,只是笑颜如故。
将领记得太医说过,勉王的心脏位置与常人有异。还有一线生机。他连忙带着勉王离开了战场,丰宁帝那里有随军太医。向生的部队横在两军中间,将领绕了远路,当到达丰宁帝那里之时勉王已经死于失血过多,只剩下了尸体。
炎冰将军在收到凝肃要求增援的指示后率两万兴葛军离开了自己的防区。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刑国大将军和二十万刑国士兵正注视着自己离去的背影。刑国皇帝和勉王避开凝肃大军深入吴国的主要目的便是和刑国大将军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汇合。凝肃偷袭勉王的时候向生那边一切平静,刑国皇帝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回援勉王,因为那时两路刑国军队正在前后夹击炎冰将军的两万兴葛军。兴葛军出师不利,全军覆没,炎冰将军战死。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上有寒风刮过,空中依稀飘荡着哀婉悲歌。刑国皇帝和刑国大将军准备回援勉王,可这时将领带着勉王的尸体过来了,刑国皇帝沉浸在丧子的悲恸之中。向生久久未见回援的刑国大军,意欲增援凝肃。这时,后方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刑国大将军率领着将近四十万大军滚滚而来。向生最终没能活着离开战场,与他一同践行战死沙场的还有此次追击的所有士兵。
凝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战场上已经只剩自己一人活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胃部,本就身受重伤,此刻愈加疼痛,几欲跌倒。得离开这,在刑国军队回来打扫战场前离开。强忍着疼痛,凝肃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人间炼狱。逃过一劫。
甘水这个地方多了无数的亡魂,刑国大军打扫完战场便离开了,一路席卷直扑京城。
京城居民慌乱了,这慌乱是伴随着弥河军而来的。朝羽率领弥河军取代了沧军,京城的居民每天都可以看到刚毅魁梧的朝羽大将军在城墙上巡防。已经不需要做过多的猜测,危机即将到来,战争一触即发。吴国的命运充满了迷雾,京城居民的未来也将天翻地覆。许多人开始收拾细软整理行囊,走出京城城门的人越来越多。朝羽在城墙上目送着鱼贯而出的京城人,看着他们迤逦成线,延伸到天际。朝羽心中涌起酸楚,如果能够率军与凝肃大军汇合,那么京城就不会出现如今这般狼狈模样,世代居住于此的人也无需背井离乡。 盛和帝对京城的乱象不闻不问,他关心的是前线的战况。只要将刑国大军赶出国土,离去的居民自然还会回到这里。可大臣们却是另一般思量。无论刑国大军来不来,总之先离开京城为上。而吴国的腐败这些官员心知肚明,刑国大军多半是要过来的。很多大臣主张迁都,暂避锋芒,更多的大臣已经把家人送出了城。